二婆

六角神女

         2010年11月10日星期三
　　二婆姓饶，有个让人羡慕的名字叫荷花。只是二婆身材矮小，相貌也平常，似乎跟荷花的妖娆一点也不沾边。
　　二婆自从嫁给了姓蔡的二公，就没了自己的名字，从此村里多了一个二婆。年纪相仿的也叫她老饶。
　　二婆膝下无儿无女，两人相依为命，本来有个本家兄弟早逝，留下孤儿寡母，想过继一个三岁的小侄子给他们，但最终是怕小孩子难带作罢。
　　二公是锯匠，人称蔡锯（读盖音）匠。为人挺厚道，记忆中的他很和善，从不对我们小孩儿凶。那时的锯匠是个不错的行当，只是，这个行当收入高，地位却不高。记得儿时老爸总是吓唬哥哥弟弟：“不认真读书，以后你们兄弟就去当锯匠。”
　　大约因为这个缘由，二婆家的家境应该还不错。至少二婆不像妈妈那样辛苦劳累，最多也就是种种菜园，打扮打扮自己。
　　二婆家跟我家离得近，几分钟就到了。小时候二婆家是我的乐园。
　　奇怪的是：记忆中的二婆家似乎不是砖瓦房，好像是一座茅屋。清晰记得二婆的梳子可以插在墙壁的竹子里。听妈妈说没有孩子的人家不会把钱投在房子上，大多吃光喝光，大约二公，二婆也是这样的吧！
　　不过小孩子不会在意这些，谁对自己好就喜欢上谁家玩儿。那时二婆算是对我们最好的人家之一了。因为我们家是外来的，有些人瞧不起。最让母亲耿耿于怀的是有个婆婆非常凶，三岁的姐姐跟着一帮比她大的孩子去偷吃了她地里的黄瓜，居然追到人家家里，揪着姐姐的嘴巴。而那些大点的孩子因为家是本地的，反而没事。
　　母亲每每回忆起这事，心里总不免有些凄惶：“外来户就是被人欺侮！”不过二婆从来不会这样。每次去她家，总能吃到新鲜的黄瓜，最让我留恋的是那菜瓜的味儿，可惜现在连那种瓜儿的面都没有见过了……
　　而当时二婆家里的菜瓜很多，绿油油的藤蔓儿铺满一地，地中间那长长的黄绿色的就是菜瓜。可以做菜，也可以生吃。似乎生吃味道更佳。那时去二婆家最惬意的就是吃菜瓜。总是吃的肚子溜圆回家……
　　除了能吃上美味的菜瓜，去二婆还能让自己变得漂亮些。那时爸妈忙着做纸，无暇顾及我们的梳妆。随自己扎一个马尾巴。而二婆总是很闲着，所以我们总能在她家梳一个好看点的发型，臭美着走回家……
　　小时候不知道二婆为啥那样清闲，总能陪着我们这帮小屁孩玩耍。而妈妈却一天到晚忙碌着……
　　后来才听说，二婆做事很慢，也不太会做田里的活儿，自然也挣不到工分，所以赋闲在家。这样看来二公也是很疼爱二婆的吧，至少记忆中没有见着二公大声说话的模样，没有因为二婆的不生育而嫌弃她。
　　后来二公去世了，我也出外求学了，二婆孤单生活了几年就进了敬老院。据说在敬老院的二婆倒是衣食无忧……
　　等到我们见面时，我也成了二婆当年的年纪。我一眼能认出二婆，而二婆听我说起，也记起我的小名，开心的跟个孩子似的……
　　我给了她钱，也带去一些吃的东西。她拿着钱左看右看，一副茫然的样子。后来听妈妈说，她好像不认识钱。怎么会不认识钱呢？童年的记忆中，二婆似乎　　很能干哦：能种出美味的菜瓜，能梳好看的头发……
　　那日跟二婆聊了很久，知道她没有小孩是因为小时候放牛淋雨了，落下的病根……
　　也知道她的学名荷花是因为来敬老院时没有名字，院长就按她的生日是七月的，取一个跟季节适宜的名儿：荷花。
　　也知道她从小就没了父母，所以少人教导，故而不识字，也不太会做活儿……
　　那日离别，二婆让我经常去看她，可惜我辜负了故人了……
　　本来心里总想着去敬老院看望二婆，却因为那里离着学校很远没有成行。孰料这次回家听妈妈说：“二婆过世，连个哭的人都没有……”
我大惊：“就过世了么？”
　　“头天傍晚起病，晚上就走了……”妈妈唏嘘道。“棺材停在外面，敬老院出了一千元，几个侄子一人三百元，算是安葬了……”
　　呜呼！人老了如同秋叶终究是要落叶归根么？我心里莫名悸动着，脑袋里闪现出曾经跟二婆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个萧索的秋季，二婆走了，村里又凋零了一片黄叶儿……
　　天堂的二婆还会时时看着这个曾经熟悉的村子，和那个后半生呆过的敬老院么？
　　不过想着二婆能埋在二公的身旁也是一种安慰吧！也许那儿他们又能像从前一般恩恩爱爱呢？
　　别了！二婆！虽然没有机缘去送你一程，但心里总念及你的好！真诚的祝愿你安息！

泪莫轻弹

至少有楼主的不舍之心，二婆也算含笑到天堂里了。

空阶蕉雨

引用第1楼泪莫轻弹于2010-11-21 09:58发表的 :
至少有楼主的不舍之心，二婆也算含笑到天堂里了。

同感。

淡云孤雁

　　小时候，我们村菜地里也种菜瓜，我们常偷些来吃。现在感觉，那菜瓜并不好吃。
　　其实二婆很可怜

汀芷幽兰

其实二婆不可怜，至少还有我们的神女姐姐著文怀念、想念她！~

六角神女

谢谢大家哦,遥祝开心!

梧桐诗雨

文字细腻，情感真挚。

于最平常处感人心是文字家的最大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