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写真】乡村小人物志之五十四·春生
春生,倒不是什么人的绰号,而是真实的名字。春生姓高,比我大两岁,但按辈份,我是他的表舅,因为他妈妈是我的表姐。但他小时候没有喊过我表舅,都是直接叫我名字。虽然我与春生差着辈分,但我们关系却是很好。小时候,我最喜欢去的亲戚家就是表姐家,主要是因为春生。春生是一个非常文静的人,男孩子调皮的事,他从来都不会做。而且,成绩非常好,“三好学生”的奖状贴满了表姐家的土墙。父亲经常用他来教育我,要我向他学习。我也是一个比较文静的人,所以在所有亲戚中,我与春生是最能够玩到一起的,甚至在父亲的影响下,我对春生充满着崇拜,也觉得春生应该是我一生关系最好的人了。
我与春生在一起时,玩得最多的是下棋,开始是下泥棋。在我们老家有一种泥棋,很简单,也不需要什么条件。用树枝在地上画一个九宫格,以泥巴为棋子。双方轮流落棋子,如果一方的棋子形成“三斜(即三子连珠)”或“小方(即四个子占据一个正方形的四角)”就可以吃死对方一子,因此双方互相堵,不让对方形成“三斜”或“小方”,最后活子多的一方胜出。这是孩子提时代玩的,当然总是我输得多。稍大一点,就开始玩象棋,到他上高中后,他又教会我围棋。围棋在我们老家那可是个稀罕玩艺,从前一直没有见过。跟着春生学会围棋后,我徒然觉得围棋非常高档,象棋与它不在一个档次,于是对围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回来跟父亲说了后,父亲也不知道围棋是什么。虽然我们家里很穷,但是父亲对我想学的东西,还是非常支持的。后来父亲到合肥贩卖花生米,打听到新华书店有卖围棋的,专门到新华书店给我买了围棋,还买了棋谱,我学得入迷了,再到春生家去,春生竟然不是我的对手了。其实,我也明白,那时候春生上高中了,学习很紧张,没有时间揣摩围棋。
春生成绩虽然好,可惜高考没有成功。在农村一般说谁的成绩好,也就是在当地学校里成绩是拨尖的。但我们老家的学校属于偏远地区,教学本来就落后后,就算在本校成绩再好,拿到全省来说比就差了,应届生高考被剃光头是常有的事。偶尔靠补习生能够考取几个,就是非常自豪的事了。对于春生来说,这也算不得丢脸。但因为家里穷,也就没有再补习,跟着亲戚学裁缝了。春生没能考取大学,对我来说影响是很大的,因为我一直以他为榜样,他都不能考取,我感觉自己更没有希望了。但相对春生没有考取大学,另一件事对我打击更大。
记得春生学裁缝的第二年春节,我又去春生家拜年。说是拜年,其实就是想见春生。我是年初二去春生家的,可是令人遗憾的是春生不在家。表姐说是去春生的女朋友家了,说是第二天与女朋友一起回来。我很是吃惊,没想到春生已经谈女朋友了。这也很正常,毕竟农村孩子找对象早。我还是想见春生,于是当天就没有回来。第二天,春生带着女朋友回来了,我很高兴,远远地就迎过去了。当然,春生带女朋友回来了,亲戚们都迎过去了,都想看看春生的女朋友长什么样的。尤其是本村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更是热衷于此。我作为亲戚,不好意思太往前凑,于是隔着他们本村人看着春生与他女朋友从田间的小路上回来了。直到进家以后,春生才看到我。但与以往见到我完全不同了,这时候的他对我笑了笑,说:“你来啦!”,算是对我打了招呼,然后就一直陪着女朋友了。等众人散去后,春生向他女朋友介绍了我,之后也没有时间与我多说话了,甚至与他女朋友在里间不出来了。我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在我一直以来的印象中,我与春生的关系最好,没有人可以比我与他的关系更近。可是现在不同了,他似乎与女朋友更亲近了。在这样的失落的情绪里,下午我离开了表姐家,春生带着女朋友串门去了,我也没有与他打招呼。
那一天,我很难过,很受伤。我觉得春生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伙伴,可是在他那里,我已经不再是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几天都闷闷不乐的,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我无法排解。直到后来,我读了《红楼梦》,深切地体会到宝玉在迎春出嫁时的感受,才明白,这是一种不愿意长大的情绪。长我两岁的春生随着生活的变化,已经长大了,而尚在校园里的我仍然停留在孩提时代,不希望长大,心里总希望自己与周围的人永远都不长大,像孩提时代一样,在一起玩,永远不分开。后来想想,这种情绪是非常幼稚的,但却是很多人少年时代都可能有的。
春生一年之后便结婚了,我去表姐家拜年也很少了,偶尔去一次,也很难见到春生,他多半是去岳母家拜年去了,正好与我去的时间错开了。再见到春生的时候,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现在的春生,孙子都已经上小学了。我们联系也不多,倒是现在见到时,他会喊我表舅,让他孩子喊我舅爷。是礼貌,但也感觉生分了很多。
泓一兄,你这算是拣来的摇蓝里的表舅了,赚到了呢,哈。
过去农村很多这样的现象,因为生得多,年龄小却辈分大的多。
看来泓一兄是个感性善良之人,重情重义的人往往会让自己受伤。
不管如何,与人为善也是我一直的为人之道,宁愿自己受伤也不去伤害别人~
雪格格 发表于 2020-3-27 18:15
看来泓一兄是个感性善良之人,重情重义的人往往会让自己受伤。
不管如何,与人为善也是我一直的为人之道, ...
心怀一点善念,即可渡得慈航。 泓一 发表于 2020-3-27 21:26
心怀一点善念,即可渡得慈航。
想到这句话了:“你只管善良,上天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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