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雨 发表于 2016-6-7 19:43:20

高考的回忆(之四))

    等待通知的过程是漫长的、惴惴不安的。这期间还有一件事情是难以忘怀的。
    当年,我本来是可以不下放的。因为我刚刚高中毕业时,得了严重的疾病“过敏性紫癫”,主治医生言简意赅的解释这个疾病,就是全身的毛细血管渗透性增加,管不住血液了,血从毛细血管中渗透出来了。结果是全身到处出血--皮下出血(身上到处是皮下出血点)、胃出血(吐血)、肠胃出血(便血)、肾脏出血(尿血)。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以后落下了两个后遗症:肺结核和肾炎,知青办已经给我发了免于下放的证书了。但是因为留在城里就像是逃兵一样,整个儿的没脸见人。于是在生病一年多以后,不顾两个富贵病还没有完全康复,不顾家长的反对,毅然决然的下放了。我当时的思想就是,我下放以后一定会好好干的,要么被推荐上大学,要么累垮了正式病退回城,总之不再是逃兵!而在下放两年以后,我才知道推荐上大学并不是靠好好干活就可以了的,更重要的是关系,还要有方方面面的各种关关卡卡。当时正好有招工的机会,而我正好符合招工条件而且是最适合的那一个,于是我就招工到了马钢,当了工人。
    报志愿以后就是体检。上一次体检是在马钢医院,医生告诉就说我肺部的陈旧性肺结核的钙化点比较大。这一次又要体检了,我周围的同事们朋友们都很关心我,知道我肺部有钙化点的事情,就纷纷帮我找关系,把马鞍山的几家医院的放射科都打了招呼。
    体检那天,所有上线了的考生到市教育局报到,然后一车把我们拉到了马鞍山市妇幼保健院!!!天哪,就这家医院没想到,没有打招呼!
    我忐忑不安的排着队,看到别的人上去透视的时候,简单的站一下,医生在体检表上盖一个章放到一边,就好了,轮到我的时候,医生叫我左边站站右边站站前面贴贴紧后面贴贴紧的,深呼吸,摒住呼吸的忙乎了好一阵子,最后把我的体检表拿下来放到了另一边。看着人家一个个的盖了章放到那一边,而我的表孤零零的放在这一边,我的心都凉了!
    人家体检完了都走了,我一个人留下了,怯生生地敲开了放射室的门,三个医生还坐在里面,问我有什么事情。我就说我看到我的表你们没有盖章通过。他们问了我的名字以后就说,你的肺部钙化点很大,按照规定必须要记录下来不能盖章通过的。我简直在哀求他们了,我说我下放以前得的肺结核早就好了,下放那么累的活我都挺过来了,招工体检也没有说我有病阿,我求求你们高抬贵手吧!他们问我考了多少分,我就说了380.5,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一个女医生说,下放学生又招工进了厂的,能考到这个分数真不容易阿。咱们可不能耽误了人家孩子阿!另两个医生也点点头表示同意。结果,她拿过我的那张孤零零的放在一边的体检表,盖了一个章,放到了那一大堆表一起了。我连连的给他们鞠躬,连连的说谢谢!“激动的热泪夺眶而出”应该就是说的这个时候的情景。
    等通知的那一段日子可真难熬。该我当班还好,反正是上班,就竖着耳朵听电话铃声罢了。不该我当班的时候,待在班上总有点碍手碍脚的,我就常到文书那儿坐坐,看看报纸。叫班上的人只要是一有我的电话就赶快打到文书这儿来通知我。
    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天了,我上大夜班下班后,又在文书那儿坐着,文书从厂传达室取报纸回来,告诉我说有我一封挂号信要我自己去取,我很不以为然的就去了,以为是家里寄来的。到传达室签好名以后里面递出一个信封,我一看落款竟然是“上海交通大学”,那种不期而遇的兴奋心情简直让我立刻像范进中举一样!我跳起来大叫“我考上交大了”!把传达室的人吓了一大跳。连信封都没拆开我就跑出了门,跑了好一段路才想到我是骑自行车来的,又回头去骑自行车。我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失常了,骑着车子一路狂奔到了车间,老远的就大喊文书“我考上了,我考上了!”还是文书帮我拆开的那封挂号信,正是文书帮我填报的志愿!在车间的那栋小楼上,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去大叫“我考上了”!我对每一个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大叫“我考上了”——范进中举的感觉一定和我那时候是一样一样的。
    下午,我就请假回家——过年我都没回去,因为我自己的誓言。1978年10月2日,我乘车离开了马鞍山,赴上海读书,开始了另一种生活。那时,我已经24周岁了。

雪格格 发表于 2016-6-8 12:29:38

为你的如愿以偿祝福~

剪雨 发表于 2016-6-8 19:37:48

引用第1楼雪格格于2016-06-08 12:29发表的:
为你的如愿以偿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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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仍在心里感谢那几个体检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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