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民 发表于 2016-5-31 13:11:33

蜕变

1
周五晚饭后,吴霞正靠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突然响了,是李芳芳打来的。李芳芳说:“吴姐,闲着没?我想给娇娇买件连衣裙,请你帮我参谋一下。”娇娇是李芳芳的女儿,正读小学四年级。
吴霞说:“没问题,我闲着。买衣服你白天不去,晚上好多店铺都关门了。”
李芳芳说:“我听人说儿童服装城打折,今天最后一天。好了,你准备,十分钟后我车子停在你家楼下。”她两家都住在市第二医院家属区,相隔也就几栋楼而已。
吴霞的丈夫黄永涛是市第二医院消化内科主任医师,李芳芳是消化内科一名护士。黄永涛毕业于某医科大学,本科学历,业务能力强,人长得也帅气,骨子里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当年才貌双全的吴霞拒绝了一位很有前途的公务员而选择了黄永涛,正是被他的帅气和傲气吸引住了。
吴霞结婚那年春节期间,黄永涛邀请科室几名同事来家里做客,其中就有李芳芳,当时李芳芳从卫校毕业走上工作岗位不到半年时间。吴霞见第一面,就喜欢上了这个性格直率的女孩。后来因儿子毛毛生病,李芳芳上门扎针,多接触了几回。吴霞发现李芳芳不但健谈,身上还带着一般女孩子少有的豪气,越发喜欢她了。李芳芳也乐于和吴霞打交道,称赞她行事谨慎,考虑问题周到,而自己冒冒失失的,和吴霞在一起,刚好能聆听教诲弥补不足。吴霞比李芳芳大十岁,两人便以姐妹相称。几年后,李芳芳步入婚姻的殿堂,给她牵红线的人正是吴霞。有了这层关系后,两人更是亲密无间。
吴霞简单收拾后出门下了楼,李芳芳已经在等她了。吴霞往车里一看,不见娇娇,便问:“买衣服你不带孩子?”
李芳芳诡秘地一笑,说:“带她干什么?我心里有谱儿。”
吴霞嫌坐在副驾驶位置要扎安全带,不舒服,她选择了后排。车子驶出小区上了大街,穿过一条胡同又拐上另一条大街。吴霞意识到方向不对,提醒说:“你是不是搞错了?儿童服装城在南大街,你怎么往东走?”
李芳芳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吴霞懵懵懂懂地被李芳芳载着一路向东行驶,大约半个钟头后,车子停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前的停车场。吴霞不解地问:“你带我来这里干啥,请我吃饭?”
李芳芳说:“我可没钱请你在五星级酒店吃饭。吴姐,你啥都不要问,下了车跟着我走就是了。”
李芳芳带着吴霞,在停车场近百辆车子中间穿梭。吴霞走来走去的,糊涂了,问:“芳芳,你搞啥名堂?”
李芳芳指着一辆车对吴霞说:“你看,那是不是你家的车子?”
吴霞顺着李芳芳指的方向定睛一看,果然是她家那辆黑色帕萨特。“难道永涛也来这里吃饭?”吴霞像是问李芳芳,又像喃喃自语。
李芳芳问:“奇怪吗?”
吴霞说:“他给我打电话说晚上有个应酬,好像陪什么领导。他经常这样,我都习惯了,也懒得过问。”
李芳芳抿着嘴一笑,说:“吴姐,前面有个冷饮摊,我俩就坐在那里等黄主任,看他到底在陪什么领导。”
吴霞狐疑地看了李芳芳一会儿,恍然大悟说:“原来你叫我出来,不是给娇娇买衣服。”2
吴霞以前在一家国有机械厂工作。上世纪九十年代,全国掀起了国企改革浪潮,机械厂因经营不善濒临倒闭,大多数工人下岗。有本科文凭的吴霞在厂办接待室工作,人脉较广,下岗倒不至于,但每月仅三百元的薪水,实在少得可怜。机械厂与市第二医院一个在东郊一个在西郊,吴霞每天上下班的路程加在一起将近四十公里,乘公交耗时约三个钟头,够辛苦的。儿子毛毛出生后,一直由吴霞的母亲照管。九七年,吴霞的弟弟有了小孩,老人担心儿媳心里起疙瘩,委婉地向女儿女婿提出要回家带孙子。夫妻俩商量后,决定不请保姆,吴霞遵从丈夫的意见放弃了工作,像机械厂大多数工人那样买断工龄,待在家里一心一意带孩子。
毛毛上幼儿园后,吴霞能闲一些,她向丈夫提出,想在医院附近租一间门面房开个杂货店。黄永涛不同意,说丢他的人,而且也不缺那几个钱。吴霞家里虽说只有黄永涛一个人挣钱养家,但经济状况比夫妻二人都挣钱的普通工薪阶层还要好,因为黄永涛的收入不菲。身为医生的他,除了正常的工资奖金外,还有医药回扣、病人送礼等灰色收入,每月三项加在一起有七八千。这些钱对付家里日常开销绝对没问题,就是兼顾双方老人后,还有盈余。吴霞开杂货店的目的并不是想赚钱贴补家用,她意欲给自己找事做,可丈夫的“面子问题”最终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黄永涛嘱咐她:“毛毛上学前,主要管他的生活,现在上学了,要生活学习两手抓,一定要让儿子成为班级的尖子生。”吴霞毕业于文科类高校,完全有能力辅导功课,于是她把全部全部精力都花在毛毛身上。
毛毛从小就很懂事,上学后在母亲的精心培养下学习成绩优异,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中学,都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获得的各类奖状把他卧室的两面墙壁贴得满满的。去年,毛毛考入一所“985工程”大学,不但前途光明,也赢得周围人一片赞叹声,全家倍感荣耀。大家夸毛毛是好孩子,称赞吴霞是一位能打满分的母亲。得到这样的赞誉,吴霞心里美滋滋的。她曾暗暗对自己说,等儿子有了儿子后,把为儿子所做的一切在孙子身上重复一遍,再做一位能打满分的奶奶。
在外人眼里,这一家三口温馨惬意。然而毛毛上大学后,吴霞觉得儿子把家里的温暖带走了,更是把她的心掏空了。以前她一切以儿子的学习生活为中心,整天忙忙碌碌全是为了儿子。现在她闲了,无事可干了,心里觉得空荡荡的。夫妻二人失去了儿子这个服务的对象,家也变得冷清了。
吴霞很不适应。某天她突然意识到,这些年她和黄永涛之间的话题绝大多数与儿子有关,现在他俩除了日常生活琐事,没啥可交流了。黄永涛是医生,生活在医院这个集体里,因为工作的原因,会接触各式各样的人;吴霞没有工作,生活的全部内容就是相夫教子,接触的人除了儿子就是丈夫,生活圈子狭小到不能再狭小,眼界也愈来愈窄。久而久之,他俩难有共同语言。
夫妻没有共同语言,家庭自然失去了温暖,而失去了温暖的家庭像个冰窖。黄永涛在家待的时间越来越短。男人嘛,总能找一大堆不回家的理由。周内,黄永涛白天上班,晚上不是病人家属请客吃饭就是同事邀请打麻将,往往是午夜时分吴霞已经入睡了,他才回到家里蹑手蹑脚地上床睡觉;周末,黄永涛又忙于上下级、同事、朋友之间的各种应酬,有时连人影儿都见不着。后来,黄永涛别说陪妻子去干什么了,就是在家吃顿饭也难得。
全职太太吴霞似乎只有“家”这一块小阵地,只能一个人待在冰窖里任凭寒气浸透肌肤,渗入骨髓。屈指算来,她离开机械厂已经十六年了。这十六年,她紧紧束缚在家里,也适应了这种被束缚的生活。现在她松绑了,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甚至倍感迷茫、寂寞、无聊。十六年漫长的岁月,让她成了时代的弃儿,她也失去了面对外面世界的勇气。现在就算丈夫不阻挠,她也不会去开杂货店了。一只被鸟笼束缚了好长时间的鸟,就算把笼子打开也不会飞走,因为它不相信自己还能飞起来,更不知道该飞向何方。3
去年入冬后的一个星期天,李芳芳给吴霞送来了一箱猕猴桃。这是她从家乡带的,是她父亲培育的优良品种。黄永涛不在家,吴霞留着李芳芳吃午饭。饭后闲聊时,李芳芳突然对吴霞说:“吴姐,想给你说个事儿,听了后你可要沉住气。”
吴霞淡淡一笑,说:“有话直接说。咱姐妹俩,用不着神神秘秘的。”
李芳芳说:“最近一段时间,我发现黄主任和我们科一个女大夫来往密切。”
吴霞稍作迟疑,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个密切法?”
李芳芳说:“黄主任经常往陈大夫工作室跑,两人有时还关起门来闲聊。昨天中午陈大夫想吃肥肠粉,黄主任就专门开车去给她买。我也正是看见了这一幕,才决定告诉你的。”吴霞默然不语。李芳芳又说:“如果换作别人,我还不会往心里去,可陈大夫是单身女人,她和丈夫早就离婚了。”
“单身女人!”吴霞念叨了一句后问,“她是不是叫陈素萍?”
“对呀!你认识她?”李芳芳很诧异。
吴霞点头说:“见过一、两次面,只知道她是个美女。”
黄永涛那年春节请客,陈素萍也在其中。这女人长得很漂亮,五官端正,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不苟言笑,给人一种冷艳美。客人走后,吴霞还在丈夫跟前夸陈素萍是个冷美人。十多年过去了,因为没有再接触过,吴霞把陈素萍淡忘了。去年夏天的一个周末,吴霞和黄永涛去给毛毛买开学用的生活用品,在商场碰见了陈素萍。打过招呼后,吴霞问丈夫那女人是谁。黄永涛回答:“是我们科的陈素萍。对了,那年我请客,她来过咱家,你还说她是冷美人。”吴霞隐约想起来了,随口称赞陈素萍会保养,还像十多年前那么年轻漂亮。黄永涛说:“其实她挺可怜的。丈夫有了外遇,去年和她离了婚,儿子也判给丈夫,她现在一无所有。”
李芳芳说:“陈素萍是美女不假,可个人素质很差。她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又嫁了个大款老公,平日里为人处世很傲气,特别在我们这些小护士跟前总板着脸,说话冷言冷语的。现在离婚了,她依然是肉臭了架子不倒。大家都说,像她那样的女人,活该被老公甩了。谁愿意和僵尸过一辈子?”
吴霞淡淡一笑,说:“他俩还有过分的言行吗?”
李芳芳摇了摇头。她思索了片刻后说:“也许是我多心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管他俩有没有问题,你都应该防微杜渐。”
“就你们黄主任那副德行,人家能瞧上他吗?”吴霞笑着问。
李芳芳说:“吴姐,你别瞧不起我们黄主任。我们这些小护士私底下议论说,黄主任是我们医院磁场最强的男人。”
吴霞说:“看来我不用提防陈大夫,倒要提防你们这帮小护士了。”说完亲昵地打了李芳芳一拳。
李芳芳的善意提醒仅在吴霞心里掀起了一丝波澜,她没太当回事,她觉得那些只是同事之间的正常交往,说明不了啥。同事在一起聊天无可厚非,就算关起门来,只要聊的内容是健康的,关系就是正常的。至于丈夫驱车去给陈素萍买盒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年她陪着厂长去参加一场晚宴,厂长酒喝多了,回到宾馆的房间后忍不住呕吐,弄脏了衣服,是她把厂长的衣裤全部洗得干干净净。心里没有鬼,就不必拘泥于小节。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李芳芳给吴霞打来电话,寒暄两句后问:“吴姐,你敲打过黄主任没有?我看他俩还是老样子,大家都在议论呢!”
吴霞说:“我敲打过。他向我保证,绝对不会踩红线。”其实吴霞根本没有在黄永涛跟前吐过一个字,更别说给他敲警钟了。捕风捉影的事,说了他也不会承认,弄不好还影响夫妻之间的信任,再说只要她敢提这事,黄永涛就会认定是李芳芳告诉她的,这样一来对李芳芳也不好。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信任丈夫,认为他不可能出轨。
李芳芳说:“你就那么相信他呀!”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就算黄主任无心,也不能保证陈大夫无意。或许在你看来,陈素萍孤芳自赏,不可能做出勾引别人老公的事,但我总觉得,她的老公被人抢走了,说不定她心里失了衡,也想如法炮制报复社会。”
吴霞忍不住“扑哧”笑了,说:“我的好妹妹,姐姐知道了,以后把黄永涛看紧点儿。”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李芳芳听出吴霞是在敷衍她,生气了,扔下这一句后挂断了手机。4
吴霞和李芳芳坐在冷饮摊上,两人手里拿着冰淇淋。李芳芳嘴没闲着,而两眼紧紧盯着酒店的大门。吴霞阴沉着脸,根本没心思吃,任由冰淇淋自行融化。吴霞已明白李芳芳让她出来的真实意图,她心潮澎湃难以平静。
吴霞和黄永涛共同生活了二十年,凭着她对丈夫的了解,觉得他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女人是敏感的,妻子对丈夫的言行更为敏感。如果黄永涛与陈素萍有不轨行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她面前表现得那么坦荡。至于李芳芳说大家议论他俩,一则可能是陈素萍人缘不好容易被人泼脏水,二则还是那句老话——寡妇门前是非多。男女在一起,如果一方是单身,大家都习惯于往歪处想。李芳芳今天敢骗她出来,肯定是胸有成竹。其实就算黄永涛和陈素萍在五星级酒店一起用晚餐,又能说明什么呢?李芳芳的一番好意不容置疑,可吴霞也多少怨她有点儿庸人自扰。
李芳芳把冰淇淋吃完了,又过了一会儿,吴霞手里的冰淇淋也融化完了。吴霞有点儿不耐烦,问:“你能断定他俩就在酒店?”
李芳芳说:“我亲耳听见的。黄主任主动邀请陈大夫一起用晚餐,陈大夫说不是星级酒店她不去,黄主任就提出来这里。再说你家车子就在停车场,还会有问题吗?”吴霞低下头默然不语。
“快看,他俩出来的。”李芳芳突然惊叫起来。
吴霞打了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向酒店门口望去,果然是黄永涛和陈素萍一前一后从酒店走出来了。陈素萍走在前面,身着一袭黑色长裙,右肩上挂着一个皮包,长发飘飘,面色冷峻。黄永涛紧随其后,右腋下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神色谦恭。吴霞和李芳芳的目光随着他俩走动而移动。两人走到黑色帕萨特前,黄永涛一个箭步上去替陈素萍打开副驾驶旁的车门,看不出陈素萍有任何表示,她一闪身钻进了车里,黄永涛从车头绕过,打开车门坐在了驾驶位置。在外人看来,陈素萍像一个企业家或者领导,而黄永涛就是她的随身秘书兼司机。
目睹这一系列,吴霞脸色煞白,胸口越来越憋闷。她再也不能用“同事之间的正常交往”来麻醉自己了。她既为丈夫与别的女人关系暧昧伤心,更为黄永涛在陈素萍面前那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痛心。黄永涛从不屑于奔走钻营巴结上司,正因为如此,以他的年龄和资历,工作二十多年了也未混个一官半职。她想不通,孤傲自负的丈夫怎么在这个女人面前就会显现出一副奴性来。吴霞觉得自己受到了屈辱,更为丈夫感到羞辱。她从牙缝挤出三个字:“跟上去。”
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了繁华地段。随着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李芳芳担心暴露自己,不敢跟得那么紧了。黄永涛的车子在一高档住宅小区门前停了下来,李芳芳也靠路边停了车。陈素萍打开车门下了车,紧跟着黄永涛也从车里钻出来。两人嘀咕了几句后,陈素萍轻轻摆摆手,转身飘然而去。黄永涛盯着陈素萍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一阵,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车。这对吴霞又是一个不小的刺激。
黄永涛发动车子走了,李芳芳转过头问吴霞:“还要不要跟上去?”吴霞阴沉着脸摇摇头。李芳芳说:“听陈素萍说,离婚时丈夫把房子留给了她,想必就是这里了。”
吴霞神情木然,幽幽地说:“芳芳,我们回去吧。”
李芳芳驾驶着车子原路返回。她从倒车镜里发现吴霞热泪盈眶,提醒说:“你座位后面有抽纸。”吴霞无动于衷,任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李芳芳宽慰她说:“吴姐不要太难过。据我观察,现在还没有到失控的地步,他俩关系还处于初级阶段,有办法挽回。”
过了一会儿,吴霞说:“芳芳,你曾经说我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不以为然,因为当时我不相信黄永涛会有越轨行为,也不认为即使他出了轨我会落泪,可今天见到了棺材,我还是忍不住流泪了。”
李芳芳说:“吴姐,记住,任何时候我都会与你并肩战斗。”
李芳芳送吴霞到她家楼下,还想上去陪她坐一会儿。吴霞婉言谢绝,说:“你快回去辅导娇娇功课,我能挺得住,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5
吴霞回到家里后,黄永涛还没有回来。“他又去了哪里?”吴霞自言自语,随即拨通了丈夫的手机。黄永涛说,他正和几位朋友打麻将。手机里也传来了搓麻将声和吆喝声。吴霞略带嘲讽说:“你陪完了领导又陪朋友,挺辛苦的。家里没盐了,你回来时捎两袋。”往常黄永涛晚上出去,吴霞从不过问,今天她为了不让丈夫起疑心,便用买盐作掩护。吴霞是一个很能沉得住气的女人,她没有想好处理这件事的方法,不想打草惊蛇。
吴霞无力地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这十六年,她为了这个家,为了相夫教子,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如今丈夫不但背叛了他,而且在她面前表演得天衣无缝,如果不是李芳芳“多管闲事”,她会一直蒙在鼓里。更令她意想不到的事,黄永涛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下贱,在陈素萍跟前低三下四活像个小丑。她问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像李芳芳说的那样敲打一下黄永涛,甚至撕破脸皮直接和他闹吗?她立刻否定了这种做法。她不是悍妇也不是妒妇,这种拙劣的行为她做不出来。
市第二医院家属区附近有一座女子监狱,吴霞去市场买菜要从它门前经过。每次看见布满铁丝网的高墙,她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冰冷森严的感觉。她曾想,蹲监狱的犯人虽然头也顶着这个城市上空的一片蓝天,但高墙隔绝了她们与外界的联系,她们感受不到这个城市在日新月异地发生着变化,某一天她们刑满释放获得自由走出高墙,面对陌生的世界,肯定是两眼一抹黑不知所措。吴霞曾在新闻媒体上看到,某人被误判服刑十多年,平反昭雪出狱后连手机都不会用,更不清楚当今社会人心险恶,国家赔偿的几十万元被形形色色的坏人骗了个精光。
一个念头跳进吴霞脑海:家庭对自己而言何尝不是一座监狱?自己现在就像一名刑满释放的犯人。她这些年致力于家庭,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与追求,虽然人身是自由的,却很少与外界接触,思想、行为以及对问题的认知能力早已落伍了。今天她醒悟过来,发现与十六年前相比,黄永涛蜕变了,自己也蜕变了,他俩由心心相印的夫妻蜕变成了心灵无法沟通的两个世界的人。
无须争论谁对谁错,生活不一定扬善除恶,这个社会也不会一味同情弱者。适应者生存,不适应者淘汰,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妻子对丈夫没了吸引力,就算今天赶走了陈素萍,明天还会出现一个新素萍。再说了,难道她的后半生只能依附于黄永涛吗?只能寄希望于他恪守爱情不背叛自己吗?一个人失去了自我,生活便没有了附丽,只能仰人鼻息,甚至做别人的奴隶。
“毛毛已经长大成人,我应该走出家庭牢笼,勇敢地面对外面的世界。至于和他之间,顺其自然吧!”吴霞辗转反侧苦思冥想,做出这个决定后如释重负,一扫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她感觉累了,想睡觉了。时钟指向午夜一点,黄永涛还不见人影儿。这很正常,他经常周末玩通宵麻将,天亮吃过早餐后才回家睡觉。
第二天,吴霞醒来时已经九点多了,黄永涛果然躺在她身边呼呼大睡。往常她会替黄永涛盖好被子,并小心翼翼地穿衣下床,生怕惊动了他。今天她盯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有棱有角的脸,却想起了昨天的一幕幕,想起了丈夫在陈素萍面前的奴性。她感到了一阵恶心,心里默默念叨着:你愿意做那女人的奴隶,我可不想再做你的奴隶。
吴霞疾步走到毛毛的卧室,拨通了一位朋友的手机。这位朋友是吴霞机械厂的同事,两人关系很好。她开了一家服装店,去年毛毛上大学后,她几次邀请吴霞去帮她打理。吴霞觉得自己对做生意一窍不通,担心不称职,没有答应。现在她主动请缨帮朋友做事,寻回自我。



                                    2016年5月30日

雪格格 发表于 2016-6-2 18:20:01

女人不应为家庭失去自我,否则就什么都没有了~

迟来的追忆 发表于 2016-6-17 14:03:08

女人不管在什么年纪一定要有自己的生活的事业

古木龙眠 发表于 2016-6-30 00:03:06

写的很精彩的一篇短篇小说,“蜕变”所揭示的主题引人深思,令人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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