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中恒 发表于 2015-11-29 10:34:53

换届之后(3)

       四个小时的车程把他带到了目的地,他在车窗中再一次见到那穆然伫立在夕阳暮霭中林场的瞭望塔,那个不知啥时倒塌的牌坊门,与那寂静的“职工俱乐部”都一起已失去当年的风采。他低首回味着那当年喧闹的场景,俱乐部里的电影、拉场戏轮番上演,在八十年代初文艺刚刚复兴的年代这里热闹极了。当他抬头又见到俱乐部已经改成牛圈,周围了牛羊粪的大堆,往日的热闹早已不在,喧嚣繁华一时的小镇,风光尽失,萧条、没落得令人窒息。开车的司机说小镇上的人口已经有百分之九五以上外出打工,远走他乡。汤洋看见镇子已经走入了穷途末路,当年的熟人已散,旧曲已终,这时只有汤洋脑子里的那种余情还未了,过去的遗响还在绵绵。
      过去大锯声刺耳的木材加工厂已无声无息,变成了荒草覆盖、残墙断壁,一些破旧锈蚀严重的设备无序的堆积在那里。小镇稀稀的炊烟几缕可数,过去供销社那条闹市的街,已长出荒草和野花,路边只有四五只狗和一个坐在圆木上的耄耋老人,两眼直钩的望着那条出镇的公路,寂寞的守护在这没落的林场,倾听着那些空荡荡院子里传出来零星的犬吠声。
       按道理说,小镇的没落是市场经济体制那只看不见的手所起的作用。是富庶地区的磁性,把那些不甘贫穷人吸去的。而在汤洋看来自己对林场失去芳华,人员流离失所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虽然自己不是林场退出国有体制的决策人,虽然那场职工下岗分流运动是大势所趋,但是,至少自己对这项决策起到了推波助澜作用,实际上汤洋在位期间正值林区布局结构性调整和生态禁伐政策实施阶段,一些重大产权变更、人员身份变动、下岗分流的文件,都是那时决定的。今天汤洋为此而背起这口沉重的黑锅。有时汤洋为此也想到自己的责任。
      眼前如此的景象,惨不忍睹。睹物思人,首先想到那些与自己一起工作过的那些林场工友,目前不知流落到何方?生存状态不知咋样?汤洋心里不仅有一种深深的愧疚,而且还有十分沉重的负罪之感。这时汤洋想起自己局长的职务被换掉时,自己的心里是那么的痛苦,看到林场几百人浪迹天涯,流落他乡,在各地求得果腹,顿时觉得自己的官场得失与那100多职工、几百个家属在外的处境相比,自己是多么微不足道,况且自己工资一分不少拿着国家的薪金,而那些下岗职工手里只攥着最后区区几千元的买断金,就风雨兼程的踏上了难以预期的路途。汤洋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牧场等候的主人,汤洋的亲家,把汤洋接到了牧场办公室。这是一个三间连通的大房间,里面办公设施一应俱全。比旗长的办公室还豪华。而汤洋并不在意这些,他更在意的是让他做什么。亲家对他说这牧场里有1400只羊、200头牛,一个占地600亩的木耳生产园,还有许多山野空地待开发。牧业队有队长,木耳园有专人管理的队长,牛羊的圈舍设在那个大俱乐部及后盖的封闭围栏,还有林场原来的粮仓就是牧场的冬储饲料仓库。一共才十五人。亲家就让汤洋管这两个队长。
      亲家临走还说这个场子,既是我的又是你的,咱俩都一个孩子,最后都是他们的。临别还交给他一个银行卡,告诉他里面有二十万,生产、生活需用随时可在镇里代办处支取。还有越野车、拖拉机、大卡车都交给了他,亲家把牧场的一切把管理权、财权都交代给了汤洋。
      这些过程,都是汤洋女儿一手操办的,女儿求公公安排让她娘家老爹出来散散心,免得在家里傻傻的呆着,看啥都心烦,出门怕遇人。女儿怕长此下去老爹窝出病来,才鼓动公公聘他爹来此。此时的汤洋还以为自己还有发挥余热的能量和自身价值的用处,还有人看得起他,花钱聘用他,内心骄傲了一阵子。其实在汤洋身上那种当官的惯性还没有理顺过来。

清茶 发表于 2015-11-29 13:54:11

人总能在最低谷的时候,想过往。能反思自己,甚至有负罪感,也是很难的的。不过,在任时要是能有这样的心态,或许更有利于社会的进步呢。
继续欣赏任老师的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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