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杏蓬 发表于 2011-5-16 10:14:16

鸟叫春孤单

                     鸟 叫 春 孤 单

  春天的末尾,该绿的,都已经翻身。桃花、李花、梨花都败了,黄土里的桔,还带着白色的残花,一些散落在地上等待腐败,一些还挂在枝头,等果实成熟一点,亦将落下。耐看的是山上的景色,与往不同,与记忆中的更是有别。山原来是光的,石头和草,轮流看护天空下的四季。后来栽树,郁郁葱葱,焕发出一种赏心悦目的力量,却很脆弱,毁于一场冰灾。人的力量,或者人培植的力量,在大自然中,似乎都脆弱得不堪一击。但现在看起来,大自然恢复起来,也有自己的个性,冰灾之后,山荒了,草木却并不偷懒,存活的树,依然焕发出活力,绿得亮眼。丁榔刺因为没有人的控制,在山上疯长,或爬上树,或爬上小石山,或坠在崖上,开着白色的花,圆圆的,如插满纸花的新?,看久了,获得的,是满腔悲凉之气,正如同梨花落下带来的伤感。
  这是一个最舒服的季节。
  阳春三月,风是暖的,带着花的蜜香味儿,令每个人都陶醉和满足,所以,容易困乏渴睡。天是变化的,春无三日晴,愈临近夏季,天气更是变化多端。往常,这个时候已经春洪爆发,山上、地上、田野、道路,都湿漉漉的,如画家用过的彩盘。现在,快到夏天了,大家还是没有盼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房子虽然改变了,睡在厚厚的粉饰过的水泥板下,听不到风雨相伴一起演出的节奏,但是,人们还是会聆听大地的声音。雨起时候,那一阵一阵随着风,由远而近,由近而远,不断反复的声音,隔了墙壁门窗,还是一样的销魂。空气湿透了,几乎能拧出水来。但这不会让人沮丧,雨过天晴,光着膀子的劳动,会让人忘记苦恼。现在,春天来了,雨没有来。没有雨的春天,一个反常的春天,让人猜测和担忧。
  人们在屋前聊的话题,都是跟雨有关。
  再不下雨,地里的豆子出了芽也长不起来。
  还管豆子?再不下雨,田里的瓜秧也不旺,到五月端午,瓜都上不了市。
  再不下雨,河又要干了。
  没有水,也是一种灾害。但是,人们将要逐渐适应没有水或少水的日子。无论这是在湘南,也一样的令人如此这般忧患。太多人把水管子伸进地下,太多人不把农田水利当一回事,太多人在和平的现实里麻木,干旱,或者灾害,比所有的宣讲、标语都来得直接。现在,人们正在进入这样一个场景,如果水也要计划供应,我们的生命之泉也将面临干涸。我们曾经有那么多丰饶的水源……曾经,所有的曾经,都跟后悔相关。没有上帝,接近上帝,就是死亡。在面对不顺或灾难的时候,我们更应该想想我们本身,想想现在如何改变,想想将来该怎么办。
  道路已经改变,指向幸福,但并非我们就能抵达。
  走在南方或沿海乡下任何一处,乡村都在向着幸福出发。错综复杂的田埂小路已被宽阔的机耕路代替,人们不再肩挑手提,改之机器代替;房子也不再是弱不禁风,风来瓦飞,雨来屋漏,现在坚实的水泥楼房给我们提供了足够的安全感;孩子也不再赤了脚奔跑,小的有小的代步车,大一点的有自行车,颜色品种正在朝眼花缭乱的方向发展。厨房里烧的,不是煤汽,就是沼汽。乡村正在复制现代化之初的城市,房子、道路、人情世故,都在变得格式化和工业化。
  乡村的样子在改变,却并非所有都在改变。比如说入夜之后,我们仍然能听见虫声,叽叽啾啾哇哇的,混杂着,像轻波荡漾的海洋。田野里渔火依旧,或者比往常更多,打鱼的、打青蛙的、打蛇的,只要是活物,一概收入囊中。农民不贪婪,农民也不懂环保,他们在乎的是直接利益,只要能换成钱,辛苦一点算什么?就算你是清醒的,也一样无能为力,他们要发展,你也没有能力将他们包养起来。即使将他们包养起来,也满足不了他们??人的私欲。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只能想到两个字:逃离。年轻人都走了,无论义无反顾、堂而皇之还是迫于无奈,都把老人遗下,把孩子留下,又打着爱他们的牌子,去远方寻找满足个人欲望的物质、名誉、情感。
  早上,鸟依然在鸣叫。
  以前是麻雀,后来是燕子,它们减少了,少到逐渐淡出乡村的视野,现在,是一只不知名的小鸟,黑体圆头长尾??如画眉的那般长,时哇哇,时嘎嘎,叫声粗犷悠远,一声刚走,一声又来,令人刮目相看。却只有一只,在门前不远出的河堤上的一棵翠柏上,具体说是立在柏树的树尖上,身躯随着晨风轻微的晃着,但它背对着村庄,好像它对村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已经没有新鲜感,它面对着田野、山岗、远方。我甚至在想:它从远方来?难怪这么陌生!可怎么只有一只呢?它的脚下,有一排树,最多的是长伞状的柏树,还有几棵杨柳。鸟多会在柏树叶里筑巢,每年夏天,我都会在柏树叶里找出几窝鸟巢。现在,我仍然如同当初,我只是看看,能不能找到鸟巢。十七棵柏树,每一棵我都仔细看了,结果一无所获。
  鸟在树尖上叫着,一直没有冲着我叫一声,它懒得看我,或者在漠视我的存在。当然,有很多种其他的可能,我不是它的目标,这一点是肯定的。它在叫喊着什么呢?一只孤单的鸟!
  我前几天听见一个亲戚说:他的儿子进山打鸟,用运动气枪,在途中还遇到一条蛇,五步蛇,最后用枪托压其头,抓了,回来一称,不到四两重,连同几只鸟一起炖了,腥死人。我当时附和着笑,我只能附和,我不想被他们视作神经病。我们在攫取或掠夺着自然的精神,茫然不知,还以为乐。我知道,但我却恨不起来,有时候恨自己过于清醒。如果我们是这个时代的恐龙,要灭绝,大家肯定是一起的。   
    我坐在河堤对面,仰头,可以看见那只鸟。
  我的身后是田野,原来是水田,现在部分是烟田,部分成了菜园子,没有年轻劳力,老人们只好把面前的农田改成菜田,便于照料。再远一点是山岗荒坡,高高的苦楝树在冒出一包一包的新叶,地上泛绿的荆棘与黄土的坟墓相安无事。
  面前,是一个接近现代化的村庄,一排树、一条干涸的河流、一只竭力鸣叫的小鸟。
  村庄里人影稀少,那些新修的建筑,仿佛建好即成古堡。后山上一笼笼丁榔刺的白花,弄得整个世界都肃穆伤感起来。所有年轻人都在不远处的高速公路上奔跑着,在追寻幸福。这是一个孤单的春天,没有人去在意她,鸟因此而叫?我因此而思考?我向上仰望,天灰灰的,大有乌云压顶之发展势头。风在吹着,天地暗了下来,鸟叫着,分外的挠人,让我们内心慌张。
  春天没有改变,无论人间怎么改变,这个季节都叫春天。
  只是这只鸟,把这个春天叫得十分的孤单??孤独单薄,把这个春天叫得荒凉阔大,让我们开始面对自己,寻找一个跟正确答案无关的生活方式和目标。
2011-5-9


尽唱松劲观水色 发表于 2011-5-23 15:42:12

我们在向着幸福出发~~~~~~可那如风的往昔,却也让人留恋,让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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